《爱，永生和变异人》小说免费阅读

地板上很快只剩下一堆空掉的玻璃试管。

滴，滴，滴……

从冰凉液体滑入雷雅喉咙的那一刻，她手上深黑的智能表开始了计时般地提醒。

第十秒，最后一个空掉的试管，在女人细长的手指间乍然爆开，玻璃碎片弹了一地板。

我竟用两指之间的压力捏爆了它。噢，这可离温和十万八千里。

雷雅思绪飘逸，她一手有力地撑地，茫然看了一眼地板，巨触末端连忙扫开晶莹的玻璃碎渣，吸盘在她眼中缓慢张合着。

她发现，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清楚了乔格背上这根巨触的细节。

它由浅灰变成深褐只用了0.2秒，目前的长度约莫6米，最粗壮处直径超过20厘米，两列吸盘绝对平行的排列，末端有肉眼不可能看见的八条分叉。

所以，它可以分裂！分裂成八条腕足。

滴滴，滴滴，滴滴……

那只是不到一秒间的观察。

雷雅来不及惊觉自己视力的变化，她同时听到了各种声音。

门外奔驰而过的跑车，房子里机器人管家正在厨房做饭，空气中成千上万个纳米激光器构建的全息投影发出的微弱震动，乔格在努力控制逐渐紊乱的呼吸，还有他强健的、猛烈的心脏跳动……

事实上，雷雅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血液流过耳蜗时的声音，宛如磅礴的瀑布。

而她此刻闻到的深海气息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具体。

乔格一瞬之间凑近到雷雅面前，忧虑地低诉，“你的心率……”

雷雅的指尖迅速划过腕表的屏幕。

滴滴滴，滴滴滴，滴滴滴……

一道新的全息投影浮现在空中。

第十五秒，心率升至193，体表温度升高2.1度，收缩压、血糖全在升高，血氧饱和度下降……

这数据该进急诊了。

雷雅的呼吸愈发急促，乔格那张漂亮严肃的脸近在咫尺，原本的灰发灰眸也变成了更深的颜色。

“我需要一点空间。”她从喉咙里艰难发出声音。

乔格与巨触没有任何犹豫，一个瞬移，到了楼梯边。

但在这一刻的雷雅眼中，他们变慢了。

第三十秒，雷雅感到被撕裂的巨痛感仿佛由基因层面而来。

她居然觉出熟悉。

这是死亡的感觉。

而这具身体，宛若宇宙大爆炸后的剧烈冷却，正在快速降温。

雷雅在某一个时刻合上了眼皮。

模糊的片段在她的前额叶播放。

是半个月前的那一天吗？0号在这里，乔格也在这里。

画面一闪，巨触异常兴奋，它变成了雷雅从未见过的蓝色、红色、白色……

有什么在抗拒这段记忆。

画面又一闪，0号的笔记和苏尔梅特的处理框里都出现的公式，写在了一堵斑驳的红砖墙上。

画面再次跳动，是更久以前，0号和乔格在交谈。

乔格：“他们抓到绿了，她杀了41个人。”

0号：“直到用尽她身上每个细胞，他们不会终结她。”

乔格：“这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。对了，那只狼仍然在躲着我。”

0号：“嗯。矩阵最近好像有动静。”

乔格：“我进维修部玩玩。”

他们谈到的绿是青蛙女孩。绿也是22岁，这不太可能是巧合。

而且，0号和乔格早知道吞加海军基地的地堡里有一座玻璃监狱。难怪昨晚乔格带着最强武器现身。

但那只狼是谁？

……

雷雅的濒死没有继续。

第三分钟，倒在地板上的女人，眼睛突然睁开。

乔格沉默地蹲在她面前，触手末端正从上方轻轻地触碰她的头部。

滴，滴，滴……

飘浮的全息投影上，心率降至99，体温也降至37.3度，其余所有生理数据都在恢复正常。

雷雅知道自己这次没死。她矫捷起身，忽而抬手，精准地抓住了正给她按摩头部的巨触末端。

乔格一瞬间皱紧了眉，灰色的眼睛渐变成灰黑色，“根据你的分析，药效只能持续半小时。”

“不是半小时。”雷雅松手，末端恋恋不舍地缠绕她的手指，她干脆再次抓住它，举到乔格面前，“你刚才看到我有多快了。我还能看清它有八根分叉，听到你急剧的心跳。”

巨触似乎愣了一下，然后，它不服气地尝试从女人手中挣脱，这却比它以为得更难一些，它再一奋力，钻了出去。

乔格收起巨触，眉间起伏不见，只剩沉着，“你怎么知道不是半小时？”

“我的身体能够感觉到。”雷雅从空中拉过0号的那几页笔记，她的分析都没错，但缺乏最重要的实践经验。“贾思敏的药物像是……精心研究过开放平台，更进一步的结论，我需要更多的信息。”

雷雅说罢，走到高科技工厂尽头。

她在空空如也的白墙上摸了摸，一个全息框弹了出来。雷雅输入脸部ID，这面墙立刻在她面前打开，里面还藏着一个无菌实验室。

这是雷雅最新“苏醒”的0号记忆。

“我抽个血。”雷雅回过头，冲乔格扬了扬带着腕表的那只手，“这上面有苏尔梅特的DNA。我也需要你最新的。”

这一次，乔格没有瞬移，缓步走了过去，灰瞳晃过怀疑的冷光，“看来你又想起来了一些。”

雷雅不语。

乔格疑惑也好，怀疑也罢，都是合理的。

尽管他们的目的不完全一致，但至少现在，绝大部分时候，他们可以相互信任的合作。

一连三晚，雷雅都待在奥托路1号研究0号、乔格和苏尔梅特的基因组，还有0号过往的诸多笔记，以及适应升级后的身体。

笔记和适应身体方面，她收获颇丰；基因组的研究则一筹莫展，这也算在意料之中，无论是0号，还是罗与非带着团队研究多年，都还只是在摸索阶段。

乔格大部分时间也都在，除了制造和修理智能机器，他一直在想办法黑进乌诺。

奥托路1号是这幢建筑的名字。乔格的卧室在二楼，雷雅的在三楼。

乔格从来不去三楼。但雷雅有好几次打开房门，触手末端都趴在她卧室门口。

原来它的长度可以延伸到10米以上。它有时会顽皮地跟她对打几下，有时咻一下不见踪影，每次释放的信息素不尽相同。

星期日早晨又是如此。

雷雅一打开房门，原本死死趴在地板的巨触末端腾地飞起，俨然故技重施要来卷她的腰。但雷雅反应极为灵敏，不仅躲开了这家伙，还给了它一下。

它好像呆住了，过了漫长的两秒，才去追下楼的雷雅。

“乔格。”雷雅在楼梯上喊道，回声回荡在大房子里，“你能不能控制它不要挑衅我？”

乔格一手拿着T恤，赤-裸着上身从房间出来时，正看到雷雅捏着巨触末端训斥它。

“你是不是不信我拿把刀……”雷雅一扭头，怔了怔。

乔格显然刚洗过澡，灰色短发湿漉漉的，清澈的水珠覆在麦色的皮肤上，八块腹肌清晰可见。

他没看她，只望着三楼方向。

触手末端趁机在雷雅手心大胆挣扎，她于是放了它，并诚挚建议它的中央大脑：“你穿好衣服就别放它出来了，它一天得毁掉多少件T恤。”

乔格目光一凛，眨眼间，巨触委屈巴巴地被收进了宽阔的背部。

“你现在回去？”乔格边问边套上一贯的黑T。

雷雅说：“嗯，明天去双螺旋大厦报道，我和罗教授约好了。”

乔格听了，一声不吭下楼。

雷雅虽觉得有点怪，但没问什么，也下了楼。乔格去向书房，机器人管家第一时间来跟雷雅报道，早餐已备好。雷雅和巨触一顿折腾，耗费不少体力，正好饿了。再加上，这硅基管家的厨艺相当符合雷雅的口味。

乔格是在雷雅吃到一半的时候来的餐厅，他手里提着那个装着反物质微型冲击炮的手提箱。

“我要离开青港一阵。”乔格一顿，“可能会错过新年，还有你的毕业典礼。”

雷雅嚼牛角包的速度变慢了点。她喝了口咖啡，心想，本来你要是参加，也是偷偷去吧。

“好。你小心。”雷雅放下咖啡杯，静待下文。

乔格走过来，把手提箱放到女人腿边，“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它。”

雷雅低头看了看那箱子，快速考虑完，“放心。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？”

乔格垂下眼，视线落在雷雅脸上，目光交错，他看向了她的餐盘。然后，他拿起她那半杯牛奶咖啡，喝了一口。

雷雅昂起头，摊了摊手，表示不满。

“你饮食习惯倒是没变。”乔格离开餐厅时说。

之后，直到雷雅离开奥托路1号，乔格和触手都没再出现。

十二月下旬，南半球的夏天，青港理工学院彻底清静下来。

校园里见不到什么人，雷雅偶尔碰到一、两个，明显都被认了出来。她知道，这几天校内APP上，新一轮的“编辑狂人八卦系列”又开始了。

反正这事，雷雅宁肯赖在苏尔梅特头上，也绝不反思一切始于自己在图书馆里的社牛行为。

她都被莫名其妙放到了这个世界，甚至死过1.5次，不可能为这种事内耗。

返回宿舍，只有待机的“终极版”等着雷雅。她已经在网上把校内住宿续到了毕业典礼后。贾思敏也还没搬走，雷雅当然非常想要与她“仔细聊聊”，可惜贾思敏在信息里说，她过两天才会回宿舍。

周一如期而至，雷雅轻轻松松晨跑完5千米，正式开启了分子生物学的读博生涯。

不过，第一天发生的事情，多少有些出乎雷雅的预料。

“完成艾玛.荣克的研究课题？”雷雅在罗与非办公室里问道。

对面的罗与非正经的不能再正经，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太容易，可能还会需要你亲自去几趟麦城。但雷雅，别忘了，我们最早的进展正是因为辐射区的变异啮齿动物。我个人很感谢你自愿参与到乔格1号的追捕中，我也说过，我很开心你加入到我的项目组，不过，老板直接给你解密层级5，不代表你可以跳过每个冰泉研究员都必须参与的基础研究。”

“当然。”雷雅立刻接道。

她只是没想到，但没有丝毫不乐意的意思。

何况，接手艾玛的研究，意味着，她能理所当然地接触到，更多具体的麦城核电站和艾玛事故的资料。且不说如今有三个超级AI把守的冰泉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黑进来，就算偷偷黑进来了，详细资料也不好找。

进一步思考，或许罗教授还为她考虑了。在冰泉定位到章鱼怪物之前，她有机会多加了解那个有乔格基因组片段的章鱼——谋杀犯。

罗与非满意点头，随即起身，“另外，记住在双螺旋，你只是解密层级4。”

这不必罗与非多说，雷雅自然明白。

绝大部分双螺旋的研究员，对吞加海军基地的玻璃监狱一无所知。但不包括雷雅上次来，在18层见到的那个跟罗与非交流的研究员。她叫戴安，今年是她博士的最后一年。当天，也是戴安带着雷雅熟悉冰泉实验室，并把艾玛生前的所有研究资料交给雷雅。

雷雅和戴安的权限一致，除了23至27层，双螺旋内畅通无阻。如今，雷雅身边不仅不再有保安机器人随时随地跟随，她也有了她的权限密码，从接触乌诺们到让它们闭嘴。

入学第一天，雷雅在双螺旋看艾玛的研究资料看到很晚。深夜回到宿舍，“终极版”如雷雅远程吩咐，准时做好了饭。

由于雷雅的大脑灌了一堆信息，她没有像之前那样，跟机器人一通闲聊，以便了解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，而是速速吃完，设定了“终极版”打扫完厨房待机，就去洗澡睡觉了。

然而半夜，雷雅被吵醒了。

这得怪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听觉过于敏锐，她尚未完全熟练地“打开”和“关闭”超能力。

雷雅听出来是贾思敏鬼鬼祟祟回来了。

贾思敏先去了自己的卧室，又去了厨房。她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

雷雅无法判断她找到没有。很快，贾思敏又离开了宿舍。

这么神秘。

关门声落下，雷雅马上轻手轻脚起床，迅速穿衣穿鞋，还往头上扣了一顶黑色棒球帽。临出门前，她想了想，还是把反物质微型冲击炮塞进了书包里，背上了书包。

有生以来，雷雅第一次当起了“特工”。她业务不熟练，不敢跟太近，好在贾思敏的脚步声和气味她已然很熟悉，始终没有跟丢。

但一个小时后，雷雅开始怀疑贾思敏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她，带她大半夜青港一日游呢。

她们沿着北海岸线坐了一路24小时运营的轻轨，忽往金融城的方向去，再过河，到了下城。

雷雅又经历了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。

她第一次来青港下城。

说青港下城是贫民窟，也不太精确。但外立面破损不堪的、密集的老旧高层住宅比比皆是，一拐角，又是一片鱼龙混杂的低层公寓、狭窄小巷。

下城却是比她们一路过来的海岸线和金融城更热闹。

凌晨两点钟，霓虹悬挂的街区，依旧人声鼎沸。

不过，贾思敏在尽量避开人群。雷雅也跟着她避开人群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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